二毛和丫丫（下）

 作者：晏良华

   爷爷云里雾里地也没弄明白营业员说的啥意思。漂亮的营业员不紧不慢地办理着手续，二毛不晓得这阿姨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他只看到爷爷一直陪着的笑脸，时而迷惑不解，时而又笑脸相迎，营业员阿姨到底说了什么，可能连爷爷也没弄清楚。但二毛却清楚地在一个公示栏里，看到了丫丫那漂亮妈妈抱着自己的照片，那照片是那天丫丫的妈妈和大毛带他进城去看病时照的，这是他的第一张照片哩。二毛是记得的，因为那天丫丫的漂亮妈妈和爸爸大毛带他去过那里。

   二毛过年后就要吃六岁的饭了，二毛还没上学呢，村小的校长说等些年再说哩。二毛只认得公示栏里的照片，那是丫丫的漂亮妈妈抱着他照的照片，可好看呢。

   要过年了，二毛就要吃上六岁的饭了。丫丫的漂亮妈妈又回来了，这次大毛没有回来，陪丫丫那漂亮妈妈回来的是丫丫在成都当大老板的爸爸。她爸爸大腹便便的，她妈妈也大腹便便的了，丫丫的妈妈虽然大腹便便的，但依然是那么漂亮。听爷爷站在小河岸边和丫丫的奶奶说，丫丫那漂亮妈妈肚子里怀了个儿子，具说是用机器检查了的，挺准的。丫丫的奶奶说这话时一脸的神秘，也一脸的欣慰，她放低声音悄悄地对爷爷说，丫丫妈妈肚子里这儿子可是要继承丫丫爸爸在成都的那份大家业的。丫丫的爸爸格外呵护，生怕丫丫的漂亮妈妈有个什么闪失。丫丫的奶奶还说，这次把丫丫这小丫头也要带走，去成都上贵族幼儿园哩。二毛听到就在想，丫丫上的贵族学校，是不是就是郭老师那所学校哦？那要走好远好远的路，那庙一样的学校，里面有小朋友玩呢，爷爷给郭老师散了烟的，二毛今后也肯定能够去那里上学。嘿嘿，二毛去了就可以和丫丫一起玩了，丫丫的脸红嘟嘟的，可好看哩！二毛在心里向往着！

   爷爷和丫丫奶奶隔着河说话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他们似乎整天都在忙着家务和农活，只有带着二毛和丫丫在河边淘洗什么的时候才一起摆摆“龙门阵”。

   这次，丫丫的爸爸和漂亮妈妈也到二毛家来看了爷爷的。爷爷说，你这怀身大器的就不要过来了嘛，注意身子哟。早点给丫丫添个弟弟，也好继承你们在成都的事业。漂亮妈妈说，这次走的急，也没有给爷爷和二毛买啥东西，等生了就把丫丫奶奶接到成都去带孙子。同时，漂亮妈妈还埋怨说，我家这老太婆就是犟，二毛爷爷可要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哈。漂亮妈妈给二毛拿了好吃的零食，仅此而已。二毛对上次丫丫那漂亮妈妈的热情有些依恋，特别是听爷爷说丫丫要走了，要走很远很远的地方，走一个叫做“成都”的地方去念书，去念贵族学校，二毛的心里就有些依依不舍。二毛也想去那“贵族学校”上学，那里有郭老师哩。二毛虽然每天都可能看到丫丫一跳一跃像彩色蝴蝶样的身影在小溪对面的屋里晃动，但那一道风景即将就要消失。二毛盯着丫丫那红嘟嘟的脸蛋儿，黑黑的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儿，二毛就想用手去牵她那白白的、肉乎乎的小手。丫丫那漂亮妈妈拉开了丫丫，说二毛，你不要把丫丫的手弄脏了。二毛突然感觉到漂亮妈妈温柔敦厚的眼光不见了，那眼光里依然如故地是蔑视，二毛怔了一怔，收回了自己脏稀稀的手，二毛的口水流着，鼻涕一抽一抽的像两条白色的虫子一进一出的……二毛怎么也不明白，丫丫那漂亮妈妈上次带她进城抱他时的那份热情那里去了？儿子儿子地叫他的亲热劲那里去了！

   此后，二毛再也没有见到丫丫那一跳一跃的像彩色蝴蝶花一样的身影，再也没有见到丫丫的漂亮妈妈，二毛只看到山沟沟小溪的对面，丫丫她奶奶那佝偻着的身影……

过了年，二毛就吃上了六岁的饭。

   有一天，丫丫那大腹便便的爸爸回来，把丫丫的奶奶也接走了。丫丫的爸爸对爷爷说，家里的老房子就承爷爷照看了。那些鸡啊鸭啊什么的我捉几只肥的、不下蛋给丫丫她妈坐月子吃就是了，其它的送给爷爷喂养，蛋你们捡起吃就是。丫丫的爸爸说大毛在厂里干活可卖劲呢，工资也涨了，一个月好几大千，大爷你就放心吧。丫丫的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依依不舍地和爷爷说话，奶奶说这山窝窝我住了几十年，早晨起来就可听到鸟叫，空气多好啊！可惜要去成都住那气都不透的“鸟笼”，心里难受啊！爷爷说，老妹子，住不惯你就回来嘛，家里的鸡鸭我给你喂起的，房子我给你看到的，想啥时回来就回来嘛。爷爷说着说着也禁不住抹起了泪来。

   二毛只想从大人口里听到丫丫，听到丫丫现在到底什么样子了。丫丫的影子在二毛的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析，那一跳一跃像蝴蝶花一样的身影和粉红嘟嘟的好看的脸仍在眼前晃动……

   但丫丫的爸爸没有提到，奶奶没提到，爷爷也没提到。也许丫丫也和奶奶一样，住到了成都那气都不透的“笼子”里去了。

   二毛晓得这些，二毛都已经吃上六岁的饭了。